小馒

C1

田柾国看着房间正中央的那架钢琴，终于露出了一丝迷茫。

说实话，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非要买这架钢琴不可。那天他路过琴行，透过玻璃橱窗看见这架褐色钢琴的时候就莫名被吸引住了目光。在此之前他分明从未弹过钢琴。

琴行的工作人员告诉他，这是别人委托在琴行出售的二手钢琴，但是保养得很好，没有任何走音和损伤。

他大概是头脑一热，没有多想就匆匆买了下来。接下来几天忙上忙下地在家里给钢琴腾出空间，等着人将钢琴送上门。

直到现在——钢琴就在这个房间的正中央。

他挑了一个好位置。这是他家里最大的房间，原本是作书房用，但是小艺术家田柾国本人其实尤其不爱看书，于是这间房间最后成了他的画作的栖息地。

现在他那些爱作被他整齐码在墙边，飘窗的窗帘一拉开，阳光就洒进来，温柔地覆盖在钢琴上，细小的尘埃在空中飞舞。

田柾国看着这一幕，莫名觉得有一点难过。

他将这一幕画下来，又总觉得过于空洞，于是刷刷几笔在钢琴前画下了一个穿着白衣服，驼着背弹钢琴的身影。

取名，《蝴蝶》。

田柾国是个小有名气的年轻艺术家，除了读书这一项，他几乎全能。

画画、音乐、舞蹈、运动……总之因为他在艺术上的天赋，他在油管上成了一名小有名气的博主。又加之优越的外貌和可爱的性格，粉丝数蹭蹭蹭的往上涨着。

这天他终于拍完弹吉他的一个视频，想起来那架自买回家后被他冷落在书房的钢琴。他决定——去擦擦钢琴。

打开门，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颜料味。

嗯，一切都很正常。

但是，他是把那副《蝴蝶》放在房门的正对面了吗？

田柾国呆愣在原地，终于发现不对劲。

那副《蝴蝶》仍挂在右侧的墙壁上，此时飘窗的窗帘也是拉起来的，房间里没有阳光。走廊的灯光从他身后打进房间，那么那个在钢琴前发着诡异光芒的又是什么！？

田·世最虎·柾国想到，嗯，他总算是见鬼了。

钢琴前的发光体回过头来。

好清秀的一只鬼啊！

田柾国高兴起来，呲着一口牙蹦蹦跳跳过去：“你好！我叫田柾国，你是鬼吗？”

鬼：……

没见过见鬼的这么兴奋的。

“好像是。”

？

“什么叫好像是，你都有柔光特效诶。”

“我不知道，我一睁眼就在这里，看这个样子，好像确实不是人。”

看出眼前的发光体垂着头有点失落无措的样子，田柾国也跟着不知所措起来。

“没、没关系，是鬼也……啊对不起！对不起对不起！”

鬼看着眼前的人双手合十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，不明白在道什么歉。突然觉得好笑。

“你在对不起什么？”

“啊……就……”突然结巴起来，无意识地揪着自己脸上的绒毛，田柾国想，他笑起来怪好看的诶，露出的牙龈粉粉的，好可爱。

田柾国捧着两杯牛奶回到了钢琴房。他决定从今日起，书房改名叫钢琴房了。

清秀的鬼仍坐在钢琴前，驼着背，看着身影很单薄。

田柾国神奇地看着鬼稳稳当当地接过牛奶，跟他一起并排坐在钢琴前。

“所以，你是从画里出来的，还是从钢琴出来的？”

鬼摇摇头，想了想，又说：“我觉得我是跟着钢琴来的。”

田柾国点点头，钢琴鬼。

“那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闵玧其。”鬼想了想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田柾国：“我觉得我比你大，你得叫我哥。”

“凭什么！？不是，你都不知道我多大，怎么知道你比我大，我可是21岁的成年男人了！”

闵玧其噗嗤一下笑出声，这谁信21岁啊，看着像个未成年。倒不是说身高和体型，单单只看脸，怎么看都是小孩子。

“你叫不叫吧。”

“……玧其哥。”

闵玧其：好乖。

柔光特效的掩饰下田柾国成功错过闵玧其发红的耳尖。

“可是，哥，你怎么会变成鬼的啊？是……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

田柾国越说越小声，觉得自己像在扒人伤口，觉得内疚又自责：“不不不，哥不想说的话就不说了，我不问了。”

闵玧其看着自己脑补的田柾国觉得好笑，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后脑勺。

诶，好圆啊？

“我不记得了。”

“诶？”

“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。总之我一睁开眼，就在这个房间里了，在这架钢琴前。”

田柾国还在回味刚才后脑勺微凉的触感，呆呆地点了点头。

“这是我刚买回来的，我听店员说，这是有人转手的，哥会不会是这架钢琴原来的主人啊？”

“有可能。”

闵玧其用手抚摸琴键，一种几乎是刻进血肉的熟悉感翻涌起来。他指尖滑动，弹出一小节旋律。

“哇，哥好厉害！”

“这有什么厉害的。”闵玧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。

“我都不会诶。”

“你不会弹钢琴？”

田柾国真诚地点点头。

“……那你买钢琴干什么？想学？”

田真诚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，直到闵玧其再次被他的傻样逗笑，打破了沉默。

“不是，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买钢琴吗？”

“就是，就是那天路过，不知道为什么就……对这个钢琴一见钟情了！”

大概是被“一见钟情”这个词冲击到，闵玧其无语了小半分钟，最终小声感叹了一句：哇噢。

田柾国：……被鬼嘲讽了。

“想学吗？”

田柾国看着闵玧其落在黑白琴键上修长纤细的手，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，还未回过神来就点了点头。

这倒不是鬼迷心窍，小艺术家田柾国对什么事都有着三分热情。

对音乐相关的甚至可以涨到五分。

这钢琴——买都买了，对吧，那就学点儿呗。

“我可以教你。”

“真的吗！？”

田柾国瞪大着眼。

闵玧其艰难地移开目光，心想，怎么会有人这么像兔子啊，眼睛那么大那么亮。

田柾国正式拥有了一位钢琴老师，尽管这位老师是一只自带柔光的鬼。

问题不大。

田柾国毕恭毕敬地给鬼先生献上了一大袋子砂糖橘，当作拜了师。

闵玧其很满意。不管是砂糖橘，还是这个学生。

田柾国确实在艺术上天赋过人，只是有些懒，不愿意学看谱，于是只跟随着闵玧其的指尖弹。他们并排坐在钢琴前，有时候闵玧其站在钢琴旁，看着乖巧可爱的学生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着手指，表情认真又单纯。

“哥，这是什么曲子啊，好好听。”

“这是……这是我自己写的歌。”

“真的吗！哥好厉害！”

“哥好厉害”这四个字几乎成了田柾国的口头禅，无论是闵玧其弹钢琴的时候，还是教他弹钢琴的时候，甚至闵玧其一次性吃了一整袋砂糖橘的时候，田柾国都一脸真诚、眨巴着大眼睛说：“哥好厉害！”

闵玧其从最初不好意思得无法直视对方的目光，到如今已经能够在对方炽热的视线里装作淡然的模样了。而这仅仅只过了一周。

由于田柾国工作的性质，他几乎大部分的时候都宅在家里，以至于一周过去，一人一鬼相处和谐，谁都没有发现有哪里不对。